風水及術數是否為「迷信」探討系列之07

風水及術數是否為「迷信」探討系列之07：

就以風水術來說，堪輿師父所使用的羅盤裡面，就有「八卦」的符號，而且運用「先天八卦」和「後天八卦」來確立方向和定位，以至於推論吉凶禍福，都來自《周易》的哲理。

何況，更重要的是，《周易》原本是用來「占筮」【註1】的，它的集成來自上古前賢歷經大量的卜算紀錄和相關應驗心得之後，加以形諸於文字而成書的。後來以孔子為主導的儒家，注重其人生哲理的推闡，才賦予《周易》更多倫理的義蘊和道德的修養，乃至於經世治國的啟示，但《周義》的本質是「占筮」，是早就為前賢所指出的，最著名也最為人周知的，是朱熹「《易》本為卜筮而作」【註2】這樣的論斷，秦始皇「焚書坑儒」時之所以不焚燒《周易》，就是把它視為占筮之書的緣故，而且我們在先秦著作《左傳》和《國語》當中，都可以看到古人運用《周易》來占卜的相關解說和推論（相關研究可以參看尚秉和《周易古筮考》）。

總結上面的說法，《周易》在古代中國是被視為「群經之首」的，運用《周易》的哲理來推演道裡、參究天道的前賢們，後來加以運用而發展出風水術，這自然有其純粹的精髓潛藏其中，也唯有如此，風水術才會有它準確斷驗的那一面，現代很多人不明白它的原理，僅是人云亦云式的斷然否定「傳統」，甚至視為迷信，如此實非健全的心態。正如「五術」【註3】從業者陳澤真所說的那樣：

風水到底可不可信？這是人言人殊的問題，但不論信或不信，總要先了解它才行。如果它可信，那麼，它的理論基礎在那裡？如果它不可信，它的錯誤又在何處呢？在不了解實相的情狀下，隨便說它可信或不可信，同樣都是荒謬可笑的。［引自陳澤真為鍾茂基《各派陽宅精華》所寫的〈序〉。］

但是學習的行列裡，總是有優劣良窳之別，中國的傳統術數，若論其幽玄深秘處，大約真能通達者，恐怕百千萬人之中也難得其一，且真正的著作是古人所謂「不世出」【註4】的天才方可以擁有的「天書」【註5】，但具備這樣天分的人物必定是存在著，否則古代史書中歷歷在目的描述不就都是騙人的想像了嗎？就是因為曾存有那些曠世天才的人物，所以目前流傳下來的許多「術數」之道，如紫微斗數、子平八字和風水術等等，也才會有令人驚訝的神準預測。

說到這裡，必須談談術數的「準確度」問題。筆者曾於某電視的專訪節目中，看到中研院瞿海源教授接受訪談，瞿氏認為算命之所以準確，是因為人們心理的主觀作用使然，換言之，受測者由於接受算命師的「心理暗示」而達成預言實現的效果。瞿氏這樣的看法，在學界很是普遍，前面筆者援引漢寶德說法，認為「風水的效果只能以信念解釋之」的論斷，同樣訴諸心理的主觀感受。再如談到古代占星術的準確問題時，鈕衛星《天文學史》上寫道：

最後也許還得強調一下，古人試圖利用星占學來獲得對命運的所謂預測和把握，這種預測和把握實際上是虛假的。從現代科學的角度看，天象與人事之間沒有邏輯的、物理的關係，我們看不出行星在天空中的位置排列會對地球表面的人類活動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然而從許多歷史記載來看，很多星占預言似乎具有很強的實效性。這可從兩方面解釋，首先很多星占學預言似乎成功，其實是一種社會和群體的心理學效應，也就是所謂的「信則靈」。古代有些將領在臨戰前開動員大會時會說：「天象有利於我軍」之類的話，將士們相信這樣的星占學暗示，於是懷著必勝之心作戰，果然就勝利了。其次，很多史書上記載的星占事驗 —— 即天上出現什麼天象對應人間發生什麼災禍的案例集 —— 是經過篩選的，在統計上是有偏的。被古代星占學家定義為有星占含義的天象有很多，每夜總能找到一些，人間每天發生的大事也總是很多。在這兩個各自具有豐富元素的集合中找到對應關係，並不是一件難事。［引自鈕衛星《天文學史：一部人類認識宇宙和自身的歷史》，頁20。］

此外，抨擊古代術數甚烈的王溢嘉《誰伸出看不見的手？中國人的命理玄機》一書，也有著大量內容論述算命預言的準確度不可信，底下援引三段內容：

引自〈有龍則靈〉：一般人對古典命定論的稱許，說「很靈」的要比說「很準」的來得多。「靈」比「準」來得籠統而主觀，但到底什麼叫做「很靈」呢？有一句老話叫「信則靈」，它告訴我們，「靈不靈」跟一個人的信念有很深關係。［王溢嘉《誰伸出看不見的手？中國人的命理玄機》〈有龍則靈〉，頁195。］

引自〈自我兌現〉：心理學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自我應驗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意思是說當有人（特別是權威人士）預言將如何如何後，人們就會受其影響，而在最後兌現了那個預言。古典命定論裡的很多「靈驗」現象，其實都屬於這種「自我應驗預言」。［王溢嘉《誰伸出看不見的手？中國人的命理玄機》〈有龍則靈〉，頁198。］

引自〈模稜兩可〉：不少命理學家的推算，的確會讓人感覺「還蠻準的」。這種「感覺」，有些是來自……求教者的選擇性認知，有些則來自命理學家特殊的說話技巧。……大部分命理學家都不會（也不可能）「鐵口直斷」你聯考分數是幾分、你在何年何月何日結婚這些具體而明確的事項，他們最喜歡預測你的人格特質、婚姻狀況、事業成就感等主觀的感受，這些項目都是非常複雜的，而命理學家最喜歡說的是：「你這個人在性格上有兩面性，看起來外向，但卻有內向的一面」……等等模稜兩可的話，而讓多數人覺得它「說的就是自己」。［王溢嘉《誰伸出看不見的手？中國人的命理玄機》〈模稜兩可〉，頁183-184。］

針對以上各式質疑和解碼，筆者一併回應如下：

其一，認為術數之所以會準確，純屬當事人「信則靈」或「自我兌現」的這種說法，也許對中國古代的歷史人物需要多一點認識，清代阮元撰有《疇人傳》……………［下文待續］。

【註1】「占筮」是指運用蓍草來推斷吉凶。其方法簡單地說，是利用五十根蓍草的莖，經過祝禱和一定的程序之後而得到吉凶的驗斷。

【註2】語出《朱子語類》第六十六卷「卜筮」條，原文作：「《易》本為卜筮而作。古人淳質，初無文義，故畫卦爻以『開物成務』。」又說：「古人淳質，遇事無許多商量，既欲如此，又欲如彼，無所適從。故作《易》示人以卜筮之事，故能通志、定業、斷疑，所謂『開物成務』者也。」（瀚玄 按：「開物成務」一詞，本部落格內「《易經》原理與哲學義涵探賾」有解釋篇章。）

【註3】傳統「五術」，是指山、醫、命、相、卜五種術數。筆者將再撰專文討論「五術」的說法。

【註4】「不世出」一詞，常見於司馬遷《史記》之中，意謂：不是一個世代（一世為三十年）所能出現的天才。

【註5】如《晉書‧郭璞傳》裡面記載，有一位神秘的「郭公」傳授給郭璞「青囊中書九卷」，後來他的門人趙載偷了囊中書，但還來不及看，就被莫名其由的火所焚毀（按：原文作「未及讀，而為火所焚」）。

（待續）  瀚玄居士撰：2018／09／02